尽管在海普瑞还没上市时就退了出来,但杨向阳不觉得自己失败。“从生意本身来讲可能并不是很成功,但从天使投资的价值上我觉得成功了。因为我培育了一家在这个领域里很多方面具有领先地位的企业。另外,我坚定地认为未来的二三十年,干细胞是整个领域里面最重要的方向。所以我就做干细胞,还有北科生物,不仅在中国做,我在美国也做,那里是技术的源头。我是首先要有一个大方向,而不是先看人,人再好,他代表的方向不对也不行。” 杨向阳非常不喜欢的一类创业者就是,一上来就告诉你他这个产品或方向有多少潜在用户。“这听都不用听,比如说糖尿病、心血管、脑血管以及各种癌症,这些需求是刚性的。这不是你的强项,你不用谈这些事,咱们就直奔主题来谈吧。” 一旦确定方向,杨向阳喜欢给创业者画个时间轴,也就是倒推。经常有创业者告诉杨,我这个产品三年就能经过审批上市,杨则会说,那你两年半应该干吗?两年的时候应该干吗?一年半的时候又应该干吗?一直推到半年,一推就清楚了。 在生物医药领域,杨向阳面向的创业群体都一个特征:大多是科研室里出来的。如果你问这些人有什么短板,杨则会反问:他们有长板吗?杨向阳经常遇到这样的创业者:先是跟杨来谈,说自己的项目有多好,别的投资人要给他多大的投资额,“但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到我这,”杨说,“在这个领域,起步投资没个千八百万根本不可能,光建个实验室有可能就得上千万,你八字儿还没一撇呢,谁敢投你?” 杨把生物医药领域的天使投资看做是系统投资:不仅仅是给钱,还要给服务、给资源。“你说科研室出来的技术型创业者,除了他那点专业技能,他能搞定药监系统吗?能搞定申报系统吗?这些程序他们都没走过,我们在这里面已经沉淀近20年了,都不敢说指哪打哪。” “虽然我也很愿意更多的天使投资人进入到这个行业的早期项目里来,但这是不现实的。我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其实是蛮辛苦的一件事,不能说没有成功的例子,有。但是就比起这些想做天使人的心理期望来讲,难得多了。”杨说,他其实一直都很焦虑。 这种“难处”还在于,生物医药领域的投资周期特别长,坐得住冷板凳至关重要。杨笑称,这么多年来给自己带来最大投资回报的项目来自非生物医药领域。“不过还好,在这个领域也没赔多少,会慢慢开始收获的。”杨向阳说。 |
从脚踏实地赚大钱的生意,到仰望星空搞创新,杨向阳说自己有一种兴奋感,这种兴奋是“从年轻到不年轻”。但是,杨向阳很快就发现,这是一条“不归路”。新药研发受制于两个市场。首先是产品市场,无论多好的药,要进入各个流通渠道,尤其是医院,难上加难,这里面需要打通的环节太多了;其次是资本市场不支持,也就是没有规则,什么企业能上市,什么企业不能上市,没有定论。 对于开始做投资的杨向阳来说,缺乏资本市场的支持可能挑战更大。在美国,生物医药领域新企业的发展一般是这样的流程:一个教授学者或者研究小组在某个领域有想法,可以在机构里申请资助,如果觉得有价值就申请专利,有了专利他们就可以做公司,早期如果缺钱就找到了风险投资,这笔钱用于把专利公司化,从想法的产生到这个阶段一直有政府的支持,项目会继续往前走。美国的资本市场对生物医药领域有很大的支持,这种公司不需要走到产品阶段,在一期临床时就可以上市了,而且市值都很高。那这种情况下做天使投资比较有规律了。 “但在中国做创新的生物医药就完全不同,很多互联网项目的启动资金可能100万就够了,但做生物医药给100万也就是两个科学家一年的工资,实验室都没法建,实验条件都没法实现,而这一块目前我国的公共配套还很不完善,很多辅助生物医药领域创业发展的配套环节和基础设施欠缺,”杨向阳说,“我如果一直做IT、互联网的投资,这十几年怎么也能碰上一两家明星公司吧,但回首这十几年的历程,我很开心、很欣慰,不管自己在金钱上得到多少回报,最起码通过我们这十几年的努力,生物医药在整个中国成为非常热门的领域了,有了一些成功的例子,很多VC/PE争相去投资,把很多资金引入到这个行业,为这个行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比如海普瑞、赛百诺。” |
杨向阳说自己是因为“无知”才进入生物医药行业的。那是上世纪90年代,在地产、贸易领域淘得第一桶金之后,杨发现了一个新的暴利行业:仿制药。那是中国市场化以来最缺医少药的时代。“那时候要想弄批先锋或者抗生素什么的,都是卫生部长带队到深圳来,因为这里有专门从事进口药贸易的窗口公司。”杨向阳说,那时候的药就是稀缺资源,但是仿制药品的出现,解决了中国人的基本用药问题。 以创业者身份进来的杨向阳看到了仿制药在中国巨大的市场潜力:首先需求巨大,其次仿制药的成本很低,这种低成本体现在动物实验和临床费用上,同样的一款新药,在中美两国的成本有着天壤之别。短短几年时间,杨向阳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著名制药企业”的崛起,但他深知这里面的名堂。“同样拿出2000万,一家企业搞研发,一家企业砸广告,即使前者的产品比后者好很多,它还是卖不过后者,”杨向阳说,“为什么?因为这个市场不是靠产品说话的,它是靠营销说话的!” 对于80年代后期在清华学习和生活过的杨向阳来说,这不是他希望的一种创业方式。他觉得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后来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放着赚钱的仿制药生意不做,去搞什么新药研发,累不累?”杨向阳的回答是:我就不明白,当有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时,国人总是认为他在唱高调,这就使得很多人羞于谈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