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苏北的苏军失业数日，一天，见一家会所招聘服务人员，便上前应聘。结果让他有些意外，当日下午，一个穿西服的接待他后，仅仅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填了一张表格，他就被录用了。在会所，苏军主要负责收拾客人的鞋子，而短短数日，他便察觉到，会所内有些人的穿着实在暴露，于是心里有了些不好的猜疑，但他始终和大部分服务人员一样，彼此心照不宣。直到被公安机关查获时，他才尝到了“失足”的恶果，而苏军这名被排除在“信任圈”外的员工，因受会所管理上严格制度的约束，对于会所内部所从事的具体活动，也不是仅凭猜测就能想象的。

服务人员彼此心照不宣

“我错了。”面对公安调查，苏军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已经失业好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是为了挣钱才在这里打工。”

苏军说，他因失业，去一家汽配城找老乡玩时，在旁边会所门口保安的工作台前，看到了一个招聘广告，写着招收各种服务人员。考虑到自己没有工作，他便尝试着去应聘，却没想到应聘十分顺利，双方约定，他试用期内每月有近千元的薪水，转正后不但加数百元，如果不缺勤还有奖励，加班费也另外计算。这样的收入，苏军觉得可以接受。上班后，苏军被安排在会所鞋部，只要负责帮客人拿拖鞋、将客人的鞋子收拾到鞋柜，同时帮助打鞋油。每天的工作比较简单，但是在这期间他发现，这家会所只招待男客户，里面虽有一个洗浴区，但基本上不被使用，客人来到会所后，先在前台换鞋、拿手牌，之后到更衣室换衣服，再由服务员领到休息区口，最后由人带往其他地方。同时他发现，会所不少女孩穿着都比较暴露，而在与同事们聊天中，“技师”一词也时不时传到自己耳朵，不过会所内具体所经营的是什么，服务人员间谁都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此外因鞋部就在前台边，苏军注意到，每个客人在结账时，都会对一种名为“十八番”的服务买单，而这种服务的价格为680元。

到会所上班后，清洁工王艳与苏军有着类似的感受。每天时近中午，她就到会所上班，先将会所内十多个房间的空调和地暖打开，同时每个房间的水龙头都放一下，等有热水出来后再关上。做完这一系列的工作后，她便到二楼放毛巾和床单的储物间里休息。此时，储物间的门是被要求关闭的，要是阿姨们一时大意忘了关，便马上会遭到领班的训斥，因此，清洁工接触不到客人。但在下午，阿姨们吃完饭后，需要将一些饭菜放在推车上，送到“技师”的休息房，等对方吃完后，再前往进行收拾。此外，她们只有在听到外面领班的指令后，才可以从储物间出去，到指定的房间进行打扫。但王艳发现，需要打扫的房间内垃圾桶从来都是空的，她明白，这些垃圾都被“技师”自己处理掉了，她们所要做的，只是在里面套一个垃圾袋。而有一次她打扫卫生从走廊走过，无意中见到有客人在选“技师”，有时打扫卫生间时，也会听到房间内传出异样的声音，“就知道这是个卖淫的地方”。

留洋老总带回现代化管理

这家会所好景不长，公安机关在一次依法检查中，发现会所内人员涉嫌卖淫嫖娼，民警当即依法传唤涉案人员；数日后，依据掌握的情况，又将多名涉案人员抓获，该会所老总董昌耀便在其中。

董昌耀早期曾至日本留学，归国后开过公司，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作为该会所的老总，董昌耀主要负责整个会所的日常营运，其管理细化到服务人员的接待用语、卫生状况、规章制度的制订、监督员工的行为等方面。面对公安调查，他承认，会所只有一种经营，就是卖淫，以一种模式，分十八个项目，每位680元。

在董昌耀手下，还有四名经理分管工作，分别为：按摩区经理“大妈咪”，主要负责按摩区的“技师”管理，包括对“技师”的面试、培训、分发工牌号、上下班考勤，平时，她也会到休息区带客人到按摩区挑选“技师”以及安排包厢；后勤上，由经理王冰负责会所物品的采购及仓库管理，其中包括会所所用的水杯、垃圾袋、纸张、饮料等常用品，另外，“技师”工作所用的服装、工具等，也全都放在王冰的办公室内；在会所大堂，由经理陈波负责客人的接待工作，监督服务员的工作及前台的服务、卫生状况。会所的保安工作则由外勤经理负责。

此外，在经理下面还有两个男领班和两个女领班，两个男领班负责具体的接待以及安排客人到休息包厢，他们由大堂经理管理；两个女领班主要负责安排客人挑选“技师”及安排客人进“大妈咪”管理的按摩区。该会所共有三层，一楼是门及电梯，二楼才是主要营业场所，三楼是“技师”宿舍。

会所每天中午开门，先由服务员打扫卫生，做好营业准备，营业时间持续到次日凌晨，夜间不留宿。每天客人上门后，先由保安向收银台报数，然后客人直接上二楼，由大堂经理、领班和服务员接待，至休息包厢换好衣服后，由按摩区人员带入“选钟房”，并带出“技师”由客人挑选，选定后，“技师”带客人进入按摩包厢，并通过包厢座机向收银台报钟……

在每间包厢，除了其他设施，还各有一个警灯，其开关设在董昌耀的办公室，如果接到保安“预警”，距离警灯最近的人员便会使用。但在被公安机关查获前，这些警灯只在“演习”中被使用过。

密密匝匝的规章制度

会所开业后不久，两名公安人员在调查另一个案件时，曾直接上到了会所二楼，而保安没有及时阻拦，因此多名员工受到处罚。事后，会所的“安全”措施越来越被重视。在一份《遇紧急情况应急方案》中，要求对每一间按摩房的插销进行检查，按摩房门下面加装皮条遮光，同时要求“技师”在遇到报警灯亮起时不能惊慌，而要配合客人穿上衣服，自己穿上浴袍，将淫秽物品藏匿于镜子和窗户夹缝中。“在当时需做的事情”一栏中，要求保安切勿叫“警察来了”，而要以“有人来了”为暗号通知，一楼人员则将警员引入办公室。其中“尽量用各种方式阻拦对方，拖延时间”一行字被加黑。

外面的服务区与里面的按摩区也被严格分开，由暗门相通，这扇门和旁边的墙壁一个颜色，且只能从里面打开，在外面很难分辨。外面的人员也不允许打听里面的情况，里面的“技师”更不可随意外出。

“要想对自己小孩一样宠爱他，只有心理上认识客户，这样才会心甘情愿满足他的一切需要，做好服务……”在“技师奖励规定条例”、“罚款条例”、“点钟规定”、“选钟规定”以及众多大大小小的“须知”、“通知”、“新规定”、“事项”、“职责”等等，对“技师”的卖淫项目进行严格规范。“这么严密的规章制度，足可以用来管理一家大公司了。”

多人以身试法只为图个轻松

在成为会所的收银员前，薛丽原本在苏州一家电子厂打工，5年来收入稳定，也有了一定的工作经验，但相较工厂的劳动量，她还是觉得每天给客人发发手牌、记记钟单、收收钱更为简单，虽然工资不多，但工作要轻松得多。保安张成比薛丽小几岁，初中毕业后，他曾赴深圳、河南等地打工，之后在酒店当过保安，在这里当保安，却只需要打扫打扫卫生，客人来后停个车、报个数，除了有近2000元的月薪，会所还包吃饭，“在这里上班工资相对高一点，比其他地方做保安轻松一些。 ”他说。“我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家庭，都不要我了。 ”“技师”李晴自称暂时没有工作，且刚和男友分手，身上没有钱，却又找不到工作，最终在姐妹的介绍下，应聘到会所。而清洁工黄红梅则称完全是跟着房客王艳来到会所上班的，原想自己在家没什么事，自认为到会所搞搞卫生不违法，却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近期，经吴中区人民法院审理查明，该会所开业后，前后招募过几十名卖淫女，她们经过面试、培训、考核合格并交纳押金后上岗卖淫。其间，该会所共组织卖淫一万余次，折合非法营业额达人民币八百余万元。法院认为，被告人董昌耀等人组织她们卖淫，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组织卖淫罪；被告人王冰、薛丽、张成等人协助他人组织卖淫，其行为均已构成协助组织卖淫罪。最终，法院依法判决被告人董昌耀犯组织卖淫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并处罚金一万元；被告人王冰等人，亦被判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同时继续追缴各被告人违法所得，予以没收后上缴国库。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本文感谢吴中区人民法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