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中原房地产公司（下称”中原公司“）的事情肯定涉及余国蓉案，该案目前正在检察机关侦办中。”中国银行重庆分行一位内部人士4月28日透露。

新华社此前报道，潜逃境外14年的重大经济犯罪嫌疑人余国蓉于2013年底被押解回国。余1989年-1998年任中国银行重庆九龙坡支行（下称“九支行”）行长期间，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违法发放贷款和非法出具金融票证等，涉案金额达28亿元，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1.3亿元。

21世纪经济报道近日发现，案发后余国蓉潜逃境外，一家由其在支行长任上主导创办的房地产企业--中原公司，则陷入大笔“糊涂账”，最终被九支行清算，后被作为不良资产打包给东方资产管理公司处置。

经过数周的调查，记者力图还原当时九支行如何通过“委托贷款”谋利，又如何利用自办合资企业中原公司为“委托贷款”坏账兜底的。

为建集资房而生的地产公司

1990年九支行欲建职工宿舍，但没有资金。这成为他们成立房地产公司的初衷，起初的做法是利用“委托贷款”建房。

是年12月，九支行与重庆经济协作区联合总公司（下称“经协公司”）签订协议。项目立项资金3121万元。按双方约定，其中70%作为贷款由九支行发放给经协公司，10%作为九支行的“建房集资款”，均由经协公司还本付息；剩余20%即624.2万元，由经协公司自筹。

项目主体工程为国际金融大厦1、2号楼和该地块回迁房项目（2号楼为九支行职工宿舍），双方划分未来大厦建筑面积按九支行61.5%，经协公司38.5%划分。

此后，九支行将立项资金3121万元的80%即2496万元，贷给经协公司。

一年后，需要经协公司自筹的20%资金一直无法筹得，而经协也不愿承担九支行的10%集资款的本息。工程出现烂尾风险，双方矛盾由此产生。

九支行开始寻找接盘者。“1992年夏，九支行行长通过我同学介绍找我，表示中行资金雄厚，信用良好，现政府大力鼓励外商投资国内，并邀我和九支行成立合资地产公司。”香港宁源国际有限公司（下称“香港宁源”）董事长叶绪文向21世纪经济报道回忆。

当时的支行长正是余国蓉，她15岁中学毕业后进入江津小学教书并兼任会计，此后一路“向上”，官至九龙坡区审计局副局长，到1992年已任九支行行长三年。

一位接触过余国蓉的人形容她，“做事泼辣，在下属中有威严，为下属谋过不少福利。”

同年10月，经重庆市政府批准，在国家工商局、九龙坡区工商局登记注册，中外合资企业——重庆中原房地产公司成立。其中，九支行出资102万美元持股51%，香港宁源出资98万美元持股49%。

工商资料显示，余国蓉任公司董事长，叶绪文任副董事长，九支行员工严崇伟任总经理，副行长封洪尧任副总经理。此后，中原公司从经协公司手中承接了前述项目。

“影子股东”九支行：1993年6月，中央和国家工商总局要求银企脱钩。

同年9月中原公司董事会上，余国蓉辞去领导职务，银行其他人员也被要求尽快脱钩。

但事实确是，银企脱钩并未实现。重庆高院一份文书显示，重庆中银贸易公司（下称“中银贸易公司”）受让了九支行所持有的中原公司股权，中银贸易公司为九支行旗下劳动服务公司的子公司。

中原公司高管人员的任免，需经九支行委派和许可。此后，周新渝作为该劳动服务公司经理在中原公司任董事长。1994年，余国蓉再次以董事身份回到中原公司，原因不得而知。

1995年11月中银贸易公司又将其持有的中原公司股权，转让给同属劳动服务公司子公司的重庆国际大饭店。

“当时，他们（九支行）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多次转让股权，并且伪造了我的签名。”叶绪文说。不过截至发稿，记者尚未证实伪造签名的说法。

重庆市外经贸委2002年的一份文件，否定了中银贸易公司为中原公司的合法投资者，并称其无权转让中原股权，理由是合营一方转让股权需经他方同意，且报审批机构批准。此后，中原公司的股权更迭，都充满了争议。

委托贷款坏账兜底悬疑：“九支行控制着中原公司的日常经营，除了河北，拿哪里的项目基本上他们说了算。”叶绪文说。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发现，中原公司的多份资产负债表中，几乎所有贷款均为不足一年期的短期贷款。

九支行向法庭递交的一份中原公司全部贷款情况显示，截至1998年3月26日，中原公司贷款累计9.43亿，其中已归还8.27亿，未归还1.16亿，也全部为期限不足一年的短期借款。

这使中原公司在1992年到1998年的7年里共产生财务费用7322万。而1999年末的资产负债表显示，公司净资产为-7694万。

记者调查发现，部分短期借款的出现或与九支行及其关联公司所贷出的“委托贷款”有关。

以重庆第八建筑工程公司（下称“八建”）所获的委托贷款为例，八建从九支行工会下属组织职工技协服务部（下称“九支行技协”）获得3000万委托贷款，再转贷给深圳市轻工业供销公司（下称“深轻工”）。八建从深轻工获取每年18%的资金回报，九支行技协分得其中9%，作为融通资金服务费。同期利率另算，深轻工的综合融资成本高达28%。“后来九支行好像把这笔贷款从工会转回了信贷部门。”一位知情人士说。

按双方协议，委托贷款专项用于八建深圳分公司。八建不能按时还款时，九支行技协有权变卖抵押资产，抵押不足则以八建深圳分公司所建楼宇按成本降价20%抵押。

之后八建果然无力还贷，但并未按约定变卖抵押物还贷，而是上演了一出“以房抵贷”的置换。

“重庆八建公司拟将以深轻工尚欠其工程款2961.6592万元，代九支行控股合资企业重庆中原公司支付购房款的方式来抵偿九支行贷款2900万元本息。”该案代理律师如此表述。

由此，中原公司用“以房抵贷”的形式接手了九支行的委托贷款，1996年成立中原公司95%控股的深圳渝达实业有限公司。

“不过深轻工一房二卖，房产大部分被北京一公司通过法院执行走，进入中原公司名下的不足三分之一。”中原公司深圳地区负责人说。

九支行还通过其第三产业公司重庆中银物业公司向中原公司提供委托贷款。“当时委托贷款利息高，而且一般会收取融资中介费。”知情人士透露。

1999年中原三季度末的资产负债表显示，短期贷款额达2.06亿。债权人分别为九支行1.15亿，重庆中银物业6491万，九龙坡区科技投资公司1831万，十八冶1000万，委托贷款额近1亿元。

“不需要如此多的短期借款。中原公司339笔贷款，有138笔没有借款合同编号，涉及金额5.06亿；此外公司很多贷款也有可能在为九支行委托贷款坏账托底。但我看不到账本，所以我申请了查账官司，5月底会开庭。”叶绪文说。

对此，中国银行重庆分行宣传负责人4月29日表示，“不清楚中原地产的事情，相关资产处置的事情需要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