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ber 1200 亿美元的 IPO 承诺，如何走向了破灭？

明前清风

去年 9 月，包括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和高盛集团（Goldman Sachs）在内的华尔街大投行向 Uber 高管抛出了橄榄枝。银行家们估计了 Uber 的市值，所有报告的估值几乎都徘徊在一个特定的数字上：1200 亿美元。

据三位知情人士透露，银行家们称这一数字可以让投资者们相信 Uber 上市之后的股票投资价值。知情人士表示，Uber 首席执行官达拉·科斯罗萨西（Dara Khosrowshahi）及首席财务官纳尔逊·蔡（Nelson Chai）听取并讨论了这些报告的内容。在那之后，他们请了摩根士丹利和高盛集团来协助公司上市，并有效地完成了 1200 亿美元的估值计划。

九个月后，Uber 市值大约只有这个数字的一半。两周前，这家网约车巨头以每股 45 美元的价格上市，此后跌至 41 美元左右，最后 Uber 的市值定为 690 亿美元，并正式成为 1975 年以来以美元计算的 IPO 损失最大的股票。

如今，有人公开将 Uber 发行价格的转变称之为“火车失事”（train wreck），而这一切始于银行家们给出的 1200 亿美元的股票估值。去年这一估值传出后引发了市场对于 Uber 的狂热追捧：人们认为 Uber 将很快成为美国最大的上市公司，甚至会超过 2012 年以高达 1040 亿美元估值上市的 Facebook。

但对于科斯罗萨西和纳尔逊·蔡来说，1200 亿美元这一数字使得 Uber 的 IPO 进程成为了管理预期的一次演练。知情人士称，一些以较低价格持有 Uber 股票的大型投资者反对以如此高的价格购买更多的 Uber 股票。Uber 在拉丁美洲等地区严重亏损和增长放缓也使得他们对 Uber 的投资兴趣进一步减弱。此外，Uber 还必须应对一些不可预见的因素，其中包括 Uber 决定上市的同一周时间内因中美紧张的贸易谈判而受到恐慌的股市。

从科斯罗萨西和纳尔逊·蔡，到摩根士丹利、高盛和美国银行等主承销商，这一结果给 Uber IPO 的所有参与方提出了一系列尖锐问题。尽管 Uber 通过 IPO 筹集到了 81 亿美元，并为其早期投资者和创始人带来了数十亿美元的回报，但对于这个交通巨头而言，上市本应是一个高光时刻，结果却落得十分尴尬。

这种影响的程度在一段时间内可能尚不明朗，现在判断 Uber 最终会在市场上如何发展还为时过早。但对于包括食品快递公司 Postmates 和房地产公司 wework 在内的诸多打算今年上市的其他科技公司而言，他们将不得不在这个一度火热、现在可能受 Uber 影响导致反响减弱的 IPO 市场之中展开竞争。

Uber 早期投资公司 Menlo Ventures 的合伙人肖恩·卡罗兰（Shawn Carolan）表示：“Uber 今天收盘的市值为 690 亿美元，这是一个新的残酷现实。”但他补充称，Uber 高管现在“有机会向我们展现他们的能力”。

这篇关于 Uber IPO 的报道以参与 IPO 或知情人士等十几名人士的采访内容为基础。许多人要求匿名，因为他们无权公开发言。Uber、摩根士丹利和高盛的代表拒绝就此事件置评。

多年来，Uber 一直是投资者的宠儿。作为一家私人控股公司，它从 Benchmark 和 GV 等风险投资公司、包括富达投资（Fidelity Investments）在内的共同基金公司，以及软银（SoftBank）等公司那里获取了足够的资本。它的估值也从 2011 年的 6000 万美元飙升至去年 8 月的 760 亿美元。

2017 年年底，科斯罗萨西出任 Uber 首席执行官，Uber 聘请他的部分原因是希望他能够带领公司成功完成 IPO。Uber 董事会同意向他支付 4500 万美元现金和限制性股票，并且只要科斯罗萨西完成一个非常具体的估值目标就可以获得额外奖金。Uber IPO 招股说明书披露了科斯罗萨西的薪酬协议，其中的一项条款称，如果 Uber 在未来五年的至少三个月内在公开市场上的估值达到 1200 亿美元或以上，科斯罗萨西将获得 8000 万至 1 亿美元的奖金。

这项规定为 Uber 设定了一种目标，受雇帮助 Uber 上市的投资银行家们也向这一目标倾斜。就在银行公布 1200 亿美元估值不胫而走的数周内，这一数值引发了硅谷和华尔街令人眼花缭乱的猜测：Uber 上市可能会迎来一个财富的黄金时代。

到 12 月，Uber IPO 团队成立。Uber 前首席财务官纳尔逊·蔡受命负责此次公开发行。摩根士丹利互联网银行业务主管 Kate Claassen 协助此次 IPO 的关键人物、摩根士丹利明星科技银行家 Michael Grimes 开展工作。高盛方面的团队成员由 Gregg Lemkau 、 Kim Posnett 和 David Ludwig 负责；美国银行则派出了以 Neil Kell 和 Ric Spencer 为首的团队。

几乎同一时间，Uber 就遇到了挫折。首先是公司业务：由于 Uber 几乎已经没有地域扩张的空间，并且世界各地不断涌现新的竞争对手，它曾经的飞速增长速度正在放缓。

其中一个增长难题与 Uber 最大的投资者软银集团有关。这家日本公司用于投资各类公司的千亿美元愿景（Vision Fund）基金，向包括中国最大的叫车公司滴滴出行和拉丁美洲交通初创企业 99 在内的技术初创企业投入了大量资金。

2018 年 1 月，滴滴同意收购 99。软银和滴滴也开始将投资进一步向拉丁美洲倾斜；软银最终还创建了一只 50 亿美元的基金专门用于投资拉丁美洲公司。

对于 Uber 来说，这是一个糟糕的时机。拉丁美洲是其最有发展前景的地区之一，但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到今年 2 月，Uber 业绩显示，Uber 在拉丁美洲的损失已经开始以增长放缓的形式显现。

今年 3 月，Uber 竞争对手，由约翰·齐默（图左）和 Logan Green 经营的 Lyft 上市，上市次日即跌破发行价。Uber 的食品配送业务 UberEats 也受到了攻击。软银向美国食品配送公司 Doordash 投入了数亿美元。最近，软银向拉丁美洲的食品配送公司 Rappi 投资了 10 亿美元。Uber 不得不花更多的钱与那些对手竞争。

软银和滴滴拒绝置评。（Uber 和滴滴也互相持有股份。）据两名知情人士透露，增长放缓导致投资者对 Uber 股票的需求不温不火。这些知情人士表示，一些投资者认为 Uber 需要降低发行价格。

一些投资者也存在抵触情绪，因为他们之前曾以较低的价格投资 Uber。自 2009 年成立以来，Uber 从共同基金公司、私募股权投资者和其他机构获得了超过 100 亿美元的资金，这就意味着那些历来通过 IPO 购买股票的机构已经广泛持有 Uber 股票。因此，IPO 基本上成为了让现有投资者购买更多股票的一种手段，但这会是一个艰难的销售过程，而现在 Uber 股价高于投资者持仓价格这一情况更是让销售变得难上加难。

3 月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Uber 在北美的竞争对手 Lyft 上市次日便迅速跌破了发行价。投资者似乎对 Lyft 的赚钱能力表示怀疑，这也为 Uber 开创了一个麻烦的先例。

4 月 Uber 招股书公布之际，Uber 已经告知部分现有投资者：Uber 的市值由最初的 1200 亿美元变为最高不超过 1000 亿美元。

在 Uber 内部，两位知情人士表示，公司董事会也未就科斯罗萨西和其他高管计划如何向投资者推销公司进行说明（即“路演”）；只有一小部分兼定价委员会的董事会成员将重点放在了 IPO 上，这其中包括科斯罗萨西、同为 Uber 董事长的 Ronald Sugar 以及 TPG（德太投资）的 David Trujillo 。

另一位知情人士表示，所有董事会成员都受邀参加了定价讨论和 IPO 活动规划会议，定价委员会还提供了所有材料；部分董事相比而言显得更活跃一些。

4 月底，Uber 提出了每股 44 至 50 美元的发行价格区间，估值为 800 亿至 910 亿美元，低于几周前给出的 1000 亿美元。

公司很快就遇到了其他障碍。本月特朗普总统发布推文表示，将对 2000 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增加关税，全球股市为之动荡。Uber IPO 定价的前一天，Lyft 报告称一季度亏损 11.4 亿美元，这也重新引发了人们对网约车业务健康状况的质疑。

Uber 高管、董事会和银行家于 5 月 9 日讨论了股票销售的最终定价。据知情人士介绍，几名董事会成员希望将股价价格的上限推高至每股 44 美元至 50 美元的区间。

但他们表示，摩根士丹利、高盛和其他投行一致认为，Uber 有必要下调发行价格。来自潜在投资者的订单清单显示（即华尔街术语中的“交易书”），最值得争取的投资者（即便在困难时期也最有可能持有这些股票的大型资产管理公司）只对较低的价格感兴趣。

最终 Uber 的 IPO 定价为每股 45 美元。当天晚上，科斯罗萨西和他的管理团队聚集在曼哈顿中央公园以东几个街区的一家米其林星级餐厅 Daniel，出席摩根士丹利举办的“定价晚宴”。据两位知情人士透露，当时的气氛很乐观。

但第二天早上，这种情绪就变了。Uber 高管来到 Uber 上市的纽约证券交易所。第一笔交易前，排列在交易所地板上的屏幕显示 Uber 的股价可能会下跌：45 美元、44 美元，最后以 42 美元开盘。原本喋喋不休的高管们变得鸦雀无声。

接下来的交易时间里，Uber 在股市上的表现也不容乐观。Uber 的股价从未涨到接近 45 美元的发行价。据知情人士透露，作为负责帮助 Uber 股票交易的所谓“稳定机构”（stabilization agent）摩根士丹利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支持 Uber 股票。然而，截至当天交易结束，尽管标普 500 指数以上涨收盘，Uber 的股价收跌。

上周三（当地时间 5 月 15 日），Uber 收 41.29 美元，较发行价低 8% 以上。